发布日期:2025-01-09 15:33 点击次数:113
美甲店里来了个难缠的客人——
挑了刁钻的花色,做了复杂的贴钻,结账时候又说不满意。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美甲师失了耐性。
“能怎么样?总不能把我指甲拔下来吧?”
女人和同伴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。
“拔指甲多疼啊,不如把手指头剁下来呢!”一个声音幽幽说道。
当天夜里,女人的手指头果然不见了。
关念念是个美甲师,和好朋友孟小春在兰迂镇合开了一家美甲店,地段不算偏僻,手艺还算精湛。
店名叫做纤纤美甲,中规中矩,不雅不俗,小镇上像这样不起眼的美甲店,还有五家。
她们主打的是骨粉美甲,涂在指甲上反射出银白色的荧光,闪耀至极。
骨粉来自西伯利亚洋流里的海心贝,跨越千万公里被涂到手指上,宛若十颗小小的精致贝壳。
“浪漫又补钙。”
这五个字是她们的招牌,粉红色的“浪漫”,银白色的“补钙”,吸引来不少顾客,涂上这些骨粉,仿佛就能触摸西伯利亚洋流里的寒冷与汹涌。
这个年代,大家不都是图个噱头吗?
今天烟酰胺,明天氨基酸。
临近年关,美甲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。
当然,打开门迎八方客,免不了会遇到些妖魔鬼怪。
这不,今天就来了两个打扮时髦的客人:一个黑色修身V领毛衣,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;一个黑丝高靴,雪白的大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。
好看是好看,就是有点风尘。
一股不算高档的香水味在不通风的小店里弥漫,关念念皱皱眉,以她的经验,一般这种人都不好伺候。
果然,白胸脯的女人挑了刁钻的花色,又选了满钻的造型。
关念念贴钻贴得眼睛都要瞎了,忙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搞定,正当她长出一口气时,女人的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:
“做的什么呀?我不喜欢。”
“亲爱的,都是按你要求做的呀?”关念念陪着笑脸,心里已经开始骂娘。
“颜色丑,钻也丑,”女人瞄了一眼关念念,“人也一样。”
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?
“你……”关念念涨红了脸。
“算了,你给我打个折吧。”
“是这样,我们这儿充会员才可以打折。”
“做成这样还让我充会员?你自己看看做的好看吗?”
关念念盯着女人的双手,有了美甲的衬托显得更加修长白嫩,十个指甲像一排优雅的贝壳。
后边几个排队的顾客开始显露出不耐烦。
“这样吧,走个会员价,88折。”
“68折!”女人翘着二郎腿,双手环胸,一副不打折不罢休的架势。
“68折?我们要赔钱的呀,亲爱的。”
这个女人怎么好意思?
“你还赔钱?你把我指甲做成这样,我不叫你赔钱就是好的!”
“那我帮你卸了吧!”关念念也来了脾气。
“干什么!卸甲很伤指甲的!”
“你既不喜欢这个花色,又不想付钱,你想怎么样?”
“能怎么样?你总不能把我指甲拔下来吧!”女人和一旁的同伴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。
胡搅蛮缠!
“拔指甲多疼啊,不如把手指头剁下来呢!”一个女声在身后幽幽响起,让店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孟小春从身后的暗门里走出来,眼睛盯着女人白花花的胸脯,翻了个白眼。
女人拍案而起,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孟小春的鼻尖,“你再说一遍!”
“我说,一分钱折扣都没有,要么给钱滚蛋,要么把指甲留下!”
孟小春两只眼睛瞪着对面的四只眼睛,论凶狠程度还要更胜一筹。
而后几个人展开了剧烈且有礼貌的讨论,频繁而热情的问候了对方的父母,其中涵盖了双方的祖宗上下十八代。
眼看越吵越厉害,关念念怕影响到其他人,只好同意给女人她说的折扣。
“放屁!今天少一分钱都别想出我这美甲店!”孟小春却不依不饶。
“我要报警,我告你们敲诈!”
闻言,关念念松开了拉偏架的手,孟小春也闭上了骂人的嘴,两人目光对视,心里暗骂一声。
吵架吵得好好的,干嘛要报警?警察一来,生意还做不做?
怕扩大影响的两人最终选择了妥协,女人也拿到了开店以来的最低折扣,五折。
她得意洋洋地穿上大衣,裹紧了她那对白花花的胸。
“走吧,一会去夜市,我请客。”女人嘴上在和同伴说话,眼睛却看着孟小春,一脸小人得志。
“妈的白忙活半天!”孟小春对着女人的身影破口大骂。
“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?总是跟人干仗,本来打个68折就能解决,现在好了,非要吵,影响生意不说,钱还少给了……”
关念念小声埋怨道。
“你呀!就是个软柿子!没有我,别人欺负死你!”
孟小春说得没错,关念念确实是个包子性格,懦弱自卑,任人拿捏。
经此一事,店里的客人也走得七七八八。
两个人都心情不佳,孟小春瘫在沙发上刷起了短视频,关念念则沉默地把美甲工具收进身后的小库房里。
这个小库房是她们自己隔开的,里头有一张小小的床,偶尔工作太晚她们会睡在里头,为了睡得舒服些,还在墙上贴满了隔音棉。
小库房的门是个暗门,和店里的装修融为一体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眼看收拾得差不多了,孟小春也进了小库房,她踮起脚,从最顶层的货架上拿下一个盒子。
“骨粉快用完了。”她打开盖子,盒子里的粉末只剩薄薄一层,散发出蓝绿色的荧光。
骨粉是她们的招牌,这段时间生意火爆,用量也大大增加。
“哦。”
关念念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目光。
“该去进点货了。”
“我觉得——”
“饿了,陪我去夜市那儿吃宵夜吧。”孟小春打断她的话,一把拉过关念念直奔夜市。
夜市人声鼎沸,香气扑鼻,洒满孜然和辣椒的烤面筋,裹着糯米和芋泥的红豆饼,五元两个的烤生蚝,十元一份的臭豆腐,大家都吃的满嘴流油,末了再来一杯奶茶溜溜缝。
“老板我的不放辣!”
关念念擦了一把嘴角的酱汁,打算再买一把鱿鱼须尝尝。
“哎,你看那是谁?”孟小春用胳膊捅了她一下。
大概是捅到了肝儿,生疼。
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一个女人正在水果捞摊前挑选着,关念念刚问过那水果捞的价格,贵得吓人。
她认出了女人白花花的胸脯,是傍晚要打折的那个女人。
“没钱付钱,倒有钱来这里炫!”
孟小春恨恨地咬了一口淀粉肠,表情狰狞。
“算了算了,眼不见为净!走,去那边我请你吃芋泥盒子。”
关念念怕她再和人吵起来,赶紧拉走了孟小春。
吃得差不多了,俩人才打道回府,小镇不大,步行是经济实惠的通勤方式,顺带可以消消食。
所谓冤家路窄,没走几步就看见那个胸口白花花的女人,她只身一人,裹着大衣行色匆匆。
女人拐进了一条小巷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被黑暗放大,又被黑暗吞噬。
孟小春搀着关念念的胳膊,突然拐了个弯,也走进这条幽深的小巷。
“你干嘛呀?!”关念念被拽了个趔趄,刚买的油桃差点甩飞出去。
“去剁了她的手指头!”
“啊?”
一只野猫从脚边跑过,伶俐地跳上墙头。
“啊什么?我不是说了,骨粉快用完了。”
“不可以!小春,这不行的……”关念念急得语无伦次,舌头和嘴唇各说各的。
“怎么不行?从这里抄过去要近一些嘛,瞧把你吓的。”
孟小春怪笑一声,掐了一把关念念的胳膊。
巷子又窄又深,几个昏黄的灯泡半死不活的忽闪着,只有人的喘息和鞋子忽轻忽重的踢踏声。
“小春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其实我们可以不用骨粉的……”
“不用骨粉?拜托,那可是我们的招牌。”
“我觉得,不用骨粉她们应该也看不出……”
“你知道兰迂镇有几家美甲店吗?五家!前几天城西又开了第六家,那家装修也好,技术也好,离我们店不过两百米,你说我们凭什么和人家比?”
关念念张张嘴却没有说话,头顶灯泡的寿命终于耗尽,一声轻微的噼啪声,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。
“骨粉你快想想办法吧。”孟小春踢开脚边的石子,墙上的黑猫喵呜一声跳了下来。
“呀!我桃子掉了!”关念念在黑暗里急切的喊了一声。
“掉了就掉了。”
“好贵的呢,我去找找!”
“这黑灯瞎火的,找什么找!”
……
关念念回到家已是凌晨,父亲的早点铺还亮着灯,关念念和父亲打了个招呼,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,手里还捏着两个红彤彤的油桃。
这一夜,关念念睡得极不安稳,窗外的风一阵猛过一阵,像是叹息声又像是惨叫声,真真假假听不清楚。
有个黑漆漆的人影闯进了她的梦里,看不清长相,黑影脚边是一个赤裸的女人,十个指甲像一排优雅的贝壳。
关念念猛的惊醒,抹了一把额头,一层冷汗。
第二天,一夜噩梦的关念念顶着发白发灰的面色去开店,收拾差不多时孟小春才来,递给她一套凉了的鸡蛋灌饼,加葱加辣的,上头还有几个牙印。
“我天,你昨晚上挖煤去了?那么大黑眼圈,看起来更丑了!吓跑客人怎么办?”孟小春捧着她的脸大呼小叫。
“不会的……”关念念推开她的手。
“也不知道打扮打扮……”孟小春嘟囔了一句,接着就开门迎客。
身后的人把灌饼悄悄扔进垃圾桶。
今天运气不错,开门十分钟就来了客人,是两个警察。
制服带给人无形的压迫,关念念看着门口的人,没敢上前。
“你好,我们来调查一下昨天的一起案件。”
“警察同志好,请问是什么案子?”孟小春迎了上去,一副积极配合的样子。
“杀人案,这个人你们见过吗?”警察拿出一张照片。
照片里的女人打扮妖艳,白花花的胸让人过目不忘。
“见过,昨天她在我们店里做指甲,还耍赖少给钱,怎么了她杀人了?”
“她死了。”
“哦。”孟小春这声哦尾调扬起又落下。
“昨天她什么时候离开的?”
“七点左右吧,她一闹,我们店里客人都走光了,我特意看了时间。”
“那你们后来又见过她吗?”
“后来……”关念念好不容易插上句话。
“没有!”孟小春说得斩钉截铁,手伸到背后,狠狠掐了一把关念念。
“好,谢谢配合。”
看着警察走远,孟小春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别乱说话!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那巷子里又没有监控!”
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关念念。
一般这么小的镇上出现杀人案,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就是微信群和朋友圈。
两个人点开手机,果然,昨晚的事已经在微信群里传的沸沸扬扬,甚至还有高清无码的尸体图片。
巷子里的女人浑身赤裸,四肢扭曲,脖子上一圈黑紫。
最恐怖的是,她的十个手指头从第一个指关节处被齐根切掉,切口整齐平滑,血迹呈喷射状,大片的红色看得人眼晕。
整体看上去,这个死去的女人像某种长着动物爪子的怪物。
荒诞又诡异。
“真是可惜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关念念附和道。
谁能想到,昨天还活蹦乱跳闹着要打折的人,今天就冷冰冰的躺在巷子里。
“我是说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美甲,人死了倒是活该。”孟小春放大尸体手部的图片,幽幽说道。
关念念打了个寒战,胃里一阵翻腾。
“她是讨厌了些,不用这么恶毒吧。”
“恶毒?哈哈!”孟小春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,“我只是说话恶毒,不像有些人,净做些恶毒的事。”
手边装着水钻的盒子被打翻在地,钻石在地板上跳跃,铺了一地晶莹。
门上的铃铛叮铃轻响,有客人上门了。
今天美甲店的气氛热闹异常,大家张口闭口都是昨晚的杀人案,最让大家好奇的是,凶手为什么要切掉女人的手指头。
小镇就是这样,平时是一汪安静的水,但只要落只虫子或者掉个石子儿,都能让水面荡漾好久。
几天后,警方出了通告,抢劫强奸杀人,至于为什么会切掉手指头,初步怀疑是凶手的某种嗜好。
凶手还没抓到,小镇上下人心惶惶,大街上没了往日的热闹,就连美甲店的生意也受了影响。
杀人犯和美甲店,看似八竿子打不着,却实打实受到了影响,蝴蝶效应。
关念念看着对面几个大门紧闭的店铺,“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。”
孟小春烦躁地翻看手机,几个预约好的客人也全都取消了订单。
“行,反正骨粉也用完了。”
她扫了一眼一旁的关念念,意味深长。
说是休息,不过是从店里干活变成了家里干活,美甲店要低着头修指甲,早点铺要弯着腰刷碗筷。
关念念是单亲家庭,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,父亲经营着一家早点铺把她拉扯大,虽不富贵却也安乐。
父亲正在准备明天的包子馅,葱花姜末,油盐酱糖,然后是整盒的十三香,父亲说过,如果肉的味道不好,就多放些香料遮一遮。
烧到冒烟的滚油泼在馅料上,炽热的油温激发出肉类独特的荤香。
“念念啊,我看你这几天总睡不好。”
“哦。”
“上次进的那批肉快要用完了,今晚上好好休息。”
“嗯。”关念念把碗从水池里捞出,心事重重。
电视里还在播放小巷杀人案,女人被切掉指头的双手占据了整个屏幕。
“我记得那天你也去了夜市,以后晚上就不要出门了……”
“你记错了。”关念念打断父亲的话,头也不回的跑上楼去。
其实,父亲没记错。
那晚她不仅去了夜市,还看到了凶手。
在她追寻着桃子跑进一条小巷时,眼前出现了一道包裹严实的黑影,黑帽子黑口罩黑手套,像座黑漆漆的塔。
黑影脚边蜷缩着一个女人,白花花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。
关念念被吓傻了,一瞬间愣在原地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,手里捏着摔破的桃子,拉过孟小春飞快地跑离巷子。
左边耳朵是呼呼的风声,右边耳朵是自己要蹦出胸腔的心跳,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惨叫,细不可闻。
关念念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,风那么大,也许是猫叫呢?也许巷子里两人在进行你情我愿的交易?
第二天警察的到来推翻了她的猜测。
昨晚的不是猫叫,那对男女也不是客人和小姐的关系,而是凶手与被害者。
警察走后,关念念一阵后怕。
她没想到,自己昨晚和一个杀人犯近在咫尺。
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,那个黑塔一样的男人,看了看地上白胸脯的女人,又看了看其貌不扬的关念念,然后抬手指了指巷子口。
光线昏暗,关念念看到男人手套里食指的位置是干瘪的。
莫非他少根手指头?
“滚!”
关念念如遇大赦,她没有迟疑,扭头就跑,女人在她身后哭喊:“救救我!救命!”
女人越喊,她跑得就越快。
女人最后绝望地喊道:“我知道你是谁!”
这句话像堵透明的墙横贯在关念念跟前,让她再也挪不动半步。
不过迟疑了片刻,关念念又快步跑来。
那个女人一定在撒谎!
光线那么暗,别说男女,人畜都不一定分得清,她又怎么会认出她?
脚步声被小巷反射后无限放大,却盖不住关念念剧烈的心跳,她隐约听到身后的人有几句对话,可是风太大,喘气也太粗重,传到她耳朵里只剩几个破碎的音节。
事情发生后她想去报案,却在警局门口徘徊不前,耳边全是孟小春的劝诫: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!”
是啊,人还是先顾全自己再操心别人吧。
可是她又隐隐担心,她怕那个女人真的认出了她,又在临死之际说了出来,杀人犯如此暴戾凶残,可能会放过她这个目击者?
惊疑忧虑让她在夜里辗转难眠,她不敢想,小镇就那么大,美甲店总共也才六个,如果凶手一天找一个的话,甚至都用不了一个星期。
一周后,农历小年,浓厚的年味冲淡了杀人案带来的恐惧,大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
美甲店也忙碌起来。
关念念做完最后一个客人已经是夜里十点半,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,远处有零碎的炮竹声。
“饿了饿了。”孟小春伸了个懒腰。
“这个点也没外卖了。”关念念翻翻手机。
“你去帮我买碗土豆粉嘛,那家半夜才关门呢,我要加麻加辣的。”
“这么晚了,回家泡面吃吧。”
“不行,我就要吃土豆粉!你去打包!”孟小春一字一顿,大有吃不到不罢休的架势。
关念念无奈披上外套出门,起风了,街上的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睛。
孟小春斜躺在沙发上刷起了短视频。
店里的美甲工具乱七八糟的摆着的,地上都是脏兮兮的脚印,刷视频的人眼不见心不烦,关念念回来自然会收拾。
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,街上的人影越来越少,寒风却越刮越猛。
孟小春起身关掉店里的大灯,只留一个台前工作灯,屋里瞬间暗了下来。
“怎么还不回来。”她看了时间,不满地嘟囔一声。
等待中又觉出肚子有点疼,她走进厕所继续刷短视频,手机的声音很大。
门上的铃铛叮铃响了一声。
“回来了?”
没人回答,外头静悄悄的。
大概是风吹的吧。
伴随着马桶冲水声,门口的铃铛又响了起来。
“你可算回来啦!”孟小春埋怨道。
抬眼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,后排的灯关着,黑影站在光源的边缘处。
“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。”孟小春说道,视线在屋里搜索了一圈,没看到关念念的身影。
来人没说话,只是定定地站着,像座黑漆漆的塔。
他戴着黑色帽子,帽檐遮住眼睛,脸上是黑色口罩,手上是黑色毛线手套。
是个男人。
“你有什么事儿吗?”
“做指甲。”男人瓮声瓮气。
“啊?”孟小春被搞得一头雾水,虽说店里也接过取向不明的人,不过都是精致优雅的,这么奇怪的还真是少见。
“打烊了,明天再来吧。”
“就今天!”男人突然嘿嘿一笑,转身拉下了卷帘门。
“喂!你干什么!”孟小春冲过去要阻止他,男人高大的身影让她犹豫不前。
“给我做个指甲吧,小美女,嘿嘿,我找了你好几天……”男人摘下口罩,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。
猥琐又恶心。
“你认错人了!出去!”孟小春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,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!
“那天放过你了,今天可不会哦,你今天可真漂亮……”
男人朝孟小春走来,摘下右手的手套,食指的位置光秃秃的,“我只有九个手指头,能不能便宜点?”
“神经病!”
孟小春眼睛一瞪,从桌下捞出一根棒球棍。
球棒是合金材质,拿在手里沉甸甸的,两个女孩子开店,总要有些防身的东西,这根棒球棍买来还没有用过,今天正好试一下威力。
“滚出去!”孟小春用球棒指着男人,“我警告你,别再往前走了!”
“小乖乖,你听话,我保证让你舒服……”
男人越来越近,一脸淫笑。
“妈的死变态!”
孟小春挥下球棒,目标是男人的脑袋,却因为身高原因,只砸在男人肩膀上,扑的一声,像打了一团棉花。
“哎呦,打疼我了,我可要生气了,嘿嘿!”男人轻松地夺下球棒丢在地上,又一把抓住了孟小春的头发,“该我了!”
无论是身高还是体能,大多数情况下,男人完胜女人。
“救命!救命……”
被扼住脖子的孟小春只能发出些气音,她感觉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。
这一刻,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仅是个变态,还可能是个杀人犯。
是那个小巷杀人犯!孟小春浑身战栗。
杀人犯怎么会来这里?
身体的极速缺氧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,思维也变得异常清晰,这个男人可能是来找关念念的!因为关念念看到过凶手!
他是来灭口的!
恐惧让她涕泪横流,双手徒劳地在男人脖子上和脸上抓挠。
现在,她要替关念念去死!
“不!”
她拼尽全力挣扎,男人也拼尽全力耸动,最终,女人垂下手没了声息,只剩温热的身体还在上下起伏。
时间太晚了,事情也发生得太快了,没人留意到这家美甲店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案。
孟小春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,脑袋偏向一边,黑灰色的瞳仁里是死不瞑目。
发泄完的男人并没有急着离开,而是从口袋掏出一个不方不圆的工具,像个大号的钥匙扣。
他把孟小春的手指放进这个工具里,咔嚓一声,一节手指就被切了下来。
动作无比顺畅,切口平整光滑,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血量太多。
这是一把经过改良的雪茄刀。
男人的动作行云流水,很快,十个手指头都被切了下来,整齐地摆在地上,像一排闪烁的贝壳。
他把这些手指小心装好,轻贴在胸口,闭上眼一脸陶醉,仿佛是爱人的双手在抚摸胸膛。
接着他草草清理了一下现场,戴上帽子拉好口罩,打开了卷帘门。
门外有人,这出乎他的意料。
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看到对方都愣了一下。
“不许动!”
哗啦一下门外的人群就涌了进来,七手八脚的把男人按在地上。
灯被打开,小小的美甲店里站满了警察。
有人检查了一番地上的女人,最终惋惜地摇了摇头。
孟小春死了,她的鼻子不再呼吸,嘴巴也不会再说话,只剩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还有些许光泽。
她看着她的美甲店,嫩粉色的壁纸,优雅的挂画,精心挑选的装饰品,还有欧式宫廷风格的桌椅。
桌子上有一把鲜花,有一个小鹿形状的香薰,还有一个打包盒,盒子里是一碗土豆粉,已经坨成了土豆饼,只有辣油的味道辛香浓郁。
小镇又新开了一家美甲店,店主人长相平平,人却很温和,能打折,能送礼品,和闺蜜一起来还有半价优惠。
她的噱头是氨基酸美甲,做好指甲后赠送一次手部保养。
小镇不大,很快就有人认出她,是原来纤纤美甲的关念念。
她笑笑,“熟人啊,一会儿多赠送几颗钻哦!”
女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八卦,大家在店里说的热火朝天,关于前段时间的强奸杀人魔。
“那个美甲店主太惨了。”
“是啊,十个手指头都被切下来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切手指吗?我听说是因为那个凶手缺根手指头!”
“好变态啊!”
“不是,好像是因为被杀时她抓伤了凶手,指甲缝里有凶手的血,所以才被剁下来!”
众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唉对了,这家店的店主好像原来和那个店主是搭档。”
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,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,十几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关念念。
“你那天看到什么了没有?”
关念念专心地打磨着指甲,头都没抬,“没有,那天晚上我出去买饭,回来凶手就被抓住了。”
“哦。”
大家的声音有些失望。
女人们依旧在谈论变态杀人犯,关念念也依旧低着头忙得手指打结。
她不想参与这些无聊的谈话,因为她认为这些人的描述都不准确。
凭空猜测哪儿有切身体验来的真实?
孟小春被杀那晚的细节,没人比关念念更有发言权。
那晚关念念买饭回来,屋里黑乎乎的只亮着一盏小灯,孟小春的声音从厕所传来,她没回答,转身进了小库房。
小库房里的隔音棉吸收了她粗重的喘息,刚才回来的路上,她总觉得身后有个黑影跟着自己,和梦里那个黑影一模一样。
坐立难安的关念念开始在小库房里翻找,希望能找到一个防身工具,找来找去却只找到一把修指甲的小刀。
如果那个男人找到这里来,这把小刀能保护自己吗?
一直到外头传来孟小春的叫喊,关念念才回过神,她的手搭在门把上,犹豫了片刻,还是没有出去。
一个女人显然是打不过一个男人的,两个女人恐怕也不行,尤其在防身武器只是一把小刀的情况下。
她从门缝里看着男人把孟小春扑倒在地,急得团团转。
报警!报警!
她哆嗦着拨号,手指抖得像寒风里的枯草。
110电话是多少来着?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一直到外头没了声音,凶手切下来手指,警察才姗姗来迟,正好迎头撞上要离开的杀人犯,杀人犯被绳之以法,孟小春被盖上了一块白布。
由于惊吓浑身发软的关念念,被搀扶着走出门去,她愧疚地大哭,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报警,如果警察能早一点来。
她哭的情真意切,让一旁围观的人群无不动容。
不过,这事儿真怨不得警察,因为出警时间是迅速的,可报警电话——打得太晚了。
在关念念终于搞清楚110电话就是110后,她犹豫了。
如果打电话的声音被外头的人听到怎么办?
他会冲进来杀了自己的!
她不能冒这个险,哪怕外头是她最好的朋友。
她给父亲发去微信,让他帮忙报警,然后关掉手机,惴惴不安地蜷缩在角落里。
关念念从门缝里看着躺在地上的孟小春,一双眼睛不再有光泽,一张伶俐的嘴也不会再发出声音。
关念念是知道的:她父亲平时不常看手机。
这中间耽误的时间,足够了,足够凶手杀死孟小春。
没错,从一开始,关念念就没打算救人。
孟小春死了,就再也没有知道她的秘密了。
几个月前,关念念杀过一个人。
一个爱得如胶似漆的网恋对象。
网络上的她温柔似水,男人不远万里来奔现。
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午后,雨模糊了车窗的玻璃,也模糊了人的视线。
男人看了看手里的照片,又看了眼前的女人,“这是你?这和照片是两个人吧?”
“美颜过的,你不是说不在乎外表吗?”
“哎,算了算了。”
男人跟她回了家,关了灯,电闪雷鸣的夜里,脱了衣服的人体都一样。
次日一早,屋外的风雨不逊色于昨晚,男人在电闪雷鸣里就要离开。
“天气不好,多待几天吧。”关念念恳求道。
“多待几天也行,你把她介绍给我。”
男人坏笑着指了指桌上关念念和孟小春的合影。
照片里,孟小春的眼睛更大,皮肤更白,模样更好看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什么意思,大家不过是玩玩嘛,你不会当真了吧?”
关念念因为错愕与震惊泪流满面。
“哭什么?一哭更丑了,快把脸转过去吧!”
“果然穷地方的人没见识,你不会以为睡一觉就要负责吧?像你这种小镇上的女的,真是好骗!”
男人背对着她,一边穿裤子一边喋喋不休,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女人的神色变化。
泪水可以是软弱,也可以是仇恨,满脸泪水的女人拿起床头的铜质台灯砸向了男人的脑袋。
扑通!
血像小蛇一样在地板上蔓延。
孟小春来找她的时候,关念念正蜷缩在床角发抖。
“什么情况?你不是网恋奔现吗?”孟小春踢了踢男人。
“他骗我,他根本不爱我……”
“他死了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孟小春探了探男人的鼻子,还有细微的气流。
“我们报警吧。”关念念冷得像是一块冰。
“报警?你想去坐牢还是偿命?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都有谁知道他来这儿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他说他父母离异,没人管他,也没什么朋友……”
“还有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关念念痛苦地撕扯着头发。
“不如……”
“不行!”
刺眼的闪电后是一声炸响在头顶的雷,屋里的两人四目相对,一双凶狠一双怯懦。
“干脆……”
又是一道炸雷响起,掩盖了孟小春的下半句话。
关念念抖如筛糠。
“动手啊!”孟小春推了她一把。
疯狂过后,两人看着地上这个脑袋开花的人大眼瞪小眼。
杀人容易,处理尸体难。
“埋了吧。”
“不行,小镇人多眼杂,目标太大。”
“剁开,分开扔。”
孟小春还是摇头。
“我倒是有个好办法。”孟小春看着关念念,眯起了眼睛。
“什么办法?”
“肉还好说,就是这骨头该怎么弄啊?”
俩人把尸体抬进浴室,活着的男人又臭又硬,死了的男人又硬又沉。
一阵手机铃声响起,险些吓出两人的心脏病。
是美甲店的顾客,要取消明天预约的美甲,说是要去城东新开的一家体验什么招牌玻尿酸美甲。
“还玻尿酸,呸!我想尿她们一脸!”孟小春横眉竖目。
“打碎了。”关念念冷不丁地冒出一句。
“啊?”
“我说把骨头打碎,我们也立个招牌。”
孟小春扭头看向关念念,两人目光对视的刹那,阳光穿过云层,彩虹挂满天际。
关念念不知道的是,那天的阳光只是片刻的晴朗,而后无边无际的积云会一直笼罩着她,不死不休。
因为她被孟小春拿捏住了死穴。
从那以后,美甲店的收益孟小春要拿大头,脏活累活全都推给关念念,还有不分时候的差遣和不知轻重的贬低。
尤其是在她们的招牌骨粉用完之后,她要关念念再去弄一些。
那可是人骨头,去哪里弄?
为此,两人爆发了一次争吵。
“是你让我杀了他的!”
“可是动手的是你。”
“帮我分尸的是你!”
“处理人肉的是你!”
“我不会再去弄什么骨粉!”
“那就鱼死网破,我坐牢你死罪!”
这次短暂的争吵以关念念失败而告终,她变得越来越沉默,她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。
在她打磨指甲和涂抹甲油胶的日复一日里,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;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,她每时每刻,都想杀了孟小春。
小巷杀人案给她的生活带来了转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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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。
她在想:如果那个死去的女人真的认出了她,作为小巷杀人案的唯一目击者,凶手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。
她在想:如果那个女人告知凶手她是一个美甲师,如果凶手能找来她的店里,如果凶手又恰好遇到了孟小春……
她越想越激动,这像是一场很冒险的赌博。
筹码是她的身家性命,赌赢了,就可以换来一辈子安宁。
巷子里的命案她没有报警,是孟小春叫她不要多管闲事;美甲店的命案她也没有报警,她遵循了孟小春让她别多管闲事的原则。
她一直很听孟小春的话。
她从门缝里看着凶手和孟小春在地上拉扯,像是看着筛盅里的色子在翻滚。
买定离手,生死有命;筛盅掀开,里头是孟小春死不瞑目的脸。
站群论坛【后记】
那夜,月黑风高。
关念念拉着孟小春在巷子里狂奔,身后是一个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。
一直跑到父亲的早点铺附近,两人才停下来喘口气。
“要不要报警?”关念念犹豫着问。
“报什么警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
“那个变态看见你没有?”
关念念点点头。
“那就奇怪了。”孟小春眯着眼,脸上又像是不屑又像是嘲笑,似乎还带着点鄙夷和玩弄。
“奇怪什么?”
“奇怪他为什么放过你?难道是因为你没那个女人漂亮?”
关念念的呼吸窒了一下,脸色的由震惊变作窘迫,最后转为阴沉。
“我开玩笑的!”同伴笑起来。
关念念也附和着笑了几声,笑声尴尬而生硬。
“你说你啊,虽然不漂亮,脑袋还是蛮灵光的,还研究出什么骨粉美甲。”
“不是你说的嘛,骨头比肉难处理多了。”
“肉你也处理的很好啊!”
孟小春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伸手一指旁边的早点铺。
关念念嘴角抽搐了一下,忽然生出一股恶心。
“还有啊,咱们的招牌骨粉真的一点都没有了,你要抓紧了。”
黑暗里有人攥紧了拳头,眼睛的杀气一闪而过。